强答一波,有点啰嗦。我就是提问中的女儿,目前博士在读,经历过全职带娃,双方父母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帮忙,独自带娃的女性经历的那些孤独,绝望,自我怀疑和否定,我都遭遇过。
这段经历,如同我此前一直一条直线向上攀登的人生,突然坠入了另一个维度,我此前学到的一切经验在这个维度仿佛都无处发挥作用。幸运的是,我知道自己还拥有学习的能力,正是这种多年教育赋予我的能力,支撑着我涉过了命运的暗河。
《知否》里面盛明兰说,看一个人的品行,要看这个人人格的最低处。与之相似,对于一个女孩子而言,如果你选择了回归家庭,那么读研读博的经历可能无法体现直接的经济价值,甚至由于你选择了另一条赛道而看似成为了无用的成本;但是,当你处于人生的低谷,当你无法获得来自包括父母与丈夫在内的一切家庭的助力的至暗时刻,这些教育的经历,会赋予你自救的能力。
在某些时刻,人只有自渡,对于女性而言,这种时刻很大概率出现在产后孩子尚在婴儿期时。或许有人会说,我把诞育生命之后的心路历程描述的过于暗黑恐怖夸大其词,那么我只能揣测,怀有这种想法的人,可能没有过独自生娃带娃的经历。
下面是我的故事,就当作这里是一个树洞吧。
我本科是985临床,硕士转做科研,硕士期间已经一作发表两篇IF>7的SCI论文,研三时导师三次找我谈话希望我转博,甚至表示如果我不喜欢现在的研究方向,可以让我带名额去合作的课题组读博,然而我当时受够了昼夜颠倒做实验的折磨,一心要走出校园去工作,在毕业当年的三月被一所三甲医院录用,从事科研工作,硕士有编制。这种工作在长辈们看来大概很不错,我当时的导师对此也算满意。
人生的岔路出现在我工作两年结婚一年的时候。我和队友是校园恋爱,队友博士毕业后留校任教。那年四月,队友公派到国外进行国际合作项目研究,为期一年半,是早就定好了的,在他出发后的第五天早晨,我测出了两道杠,当时我28岁。
那一刻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了,没有惊喜,只有茫然。
我知道,对于两个医学生来说,出现这样的意外不可原谅,因此我一直认为,无论此后孕产路上遇到多少困境,都是对我当初纰漏的弥补,都是这次侥幸的代价,我无可抱怨。然而,当时的我刚刚走出象牙塔,工作又是在相对单纯的环境中,从来没有面对过任何生活的困难,对于这方面的困难严重估计不足,甚至可以说是根本没有概念。我那时连饭都不会做,医院食堂很丰富又有餐补,每天饭钱只要五块,我和队友都是各自在食堂解决,不然就是去外面吃。育儿和家务对于当时的我而言,是知识盲区。
那天早晨怀着非常震惊的心情去上了班,正好要去外面送一份评审的材料,我送完以后,在附近的另一家医院化验了HCG,数值是1000+,应该是受精卵着床不久。
那天我在那个医院的咖啡厅坐了很久,直到领导催问我为什么送材料还不回来。人类繁殖本能大概真是很强大,尽管这孩子完全是计划外,尽管我预感到未来的个人规划会完全被打乱,但是我拿到结果的第一反应是,我要尽我所能去保护她(不知道当时为什么认定是女孩,我管肚子里的她叫小喵)。
梳理一下我的问题。
首先,工作,在医院工作过的大概有体会,许多科室护士怀孕是要排队的。我们研究所虽然没有这种规定,但是全所我年纪最小入职最晚,刚完成转正定级不久,职称还没聘,前面还有三个同事都在备孕了,领导以前找我谈过,大意是这几位同事年纪比较大了耽误不得,他们怀孕后部门人手会不足(我们从事的研究有神经毒性),希望我这两年多承担一些工作。我现在搞这一出,无异于得罪了所有人。
第二,如果要怀孕,我应该先脱毒一段时间,其他女同事开始备孕后,一般要提前半年到一年就不再进行具体实验操作,然而我并没有,这也让我犹疑了一段时间,但是我学过第一个月任何因素对胚胎的影响是“全或无”的,要么正常发育,要么自然生化,所以倒并没有担心太久。
第三,家人的支持,这方面是我以前太天真,后来的情况完全出乎我的预料。我来自弱二线城市知识分子家庭,从祖父辈起就男女都是大学生,从小家风传承就是要自立自强在专业领域有所建树,这种根深蒂固的观念也是造成我后来感到痛苦撕裂的重要原因之一。我父母都是家乡当地医疗系统的专家教授,当时都担任领导岗位且未到退休年龄,对于我怀孕一事表现平淡,可能因为他们已经预见了这会造成我职业生涯的中断?总之我父母都表示可以在经济上支持我,但是不可能放弃自己的事业帮忙带孩子,对此我也十分理解。
队友来自北方农村,家庭条件很差,有一兄一姐,三人都考上大学后在不同的一二线城市工作,哥哥是工程师姐姐是教师,公婆都是很老实本分的人,家人也都很朴实,人品家风没什么问题,除了穷。当时公婆在北京带另一个孙子,且公公患有白内障和关节炎,难以自主行动需要婆婆照顾,而婆婆是文盲且不会用普通话,离开了公公也无法生活自理。
很多人会说这种凤凰男不能嫁,我现在也无法证实或者证伪这种说法,但是高学历且家境不错的姑娘,很多人在婚恋上已经不会再考虑要通过结婚来实现阶层跃升了,都说抬头嫁女低头娶妇,钱我自己能挣,男人能干的工作我也能干,何必要通过高嫁来看别人眉眼高低!(现在我认为这是一个思维局限,希望大家引以为戒。)当时我只考虑到队友家里虽然穷,但并不会产生太明显的拖累,没有网上所说凤凰男老公还需要女方娘家去填坑的情况,却并没有考虑到在以后的生活中队友家里也无法提供任何助力。我家人的想法是,穷无所谓,十几万块钱我们也不在乎,不能是妈宝男,要对自己的人生有绝对的自主权,而且我们三方都在不同城市生活,本来也不指望队友家能出多大力量。队友就符合这个标准,不到十岁就离开家外出求学(因为他们家乡太落后了连小学高年级都要去镇上),考上大学起家里就没有经济支持了(当然也没钱支持了三个大学生),也没有助学贷款,靠着奖学金和日常抠门实现了保研和公派留学(在国外期间导师发工资他自己又天天搬砖不消费,回来时还攒下了三万多美金);心思单纯热爱学术性格温和,无不良嗜好(别说烟酒了连游戏都不打);套用一句恶俗的台词,是个老实人。
结婚时我们家是同意的,我爸爸的原话是,哪怕他比现在还穷呢,只要人好,咱们家可以资助他们一起出国去访学(是的,工作一段时间后,我也对医院的工作不满意过,在准备出国,不久后申请了瑞典和德国的学校,再后来就是怀孕打破了一切计划),况且我看这小伙子心眼儿没那么多,欺负不了咱们孩子。貌似我们全家都是悲观主义者,总是先考虑如果出现最坏的情况能不能承受得住。
结婚时公公珍而重之地拿出了一张面值两万的存折给我们,其他彩礼三金什么一概没有,是真的穷,这大概是他们老人全部家底(这个农行的存折还不是通兑的,两万块钱在我们的城市到现在还没取出来)。婚房是我家出了50%首付,队友把他所有积蓄约三十万人民币也用来首付了,日常队友还贷,平时消费一般各花各的,因为很少在家里做饭,也没有什么共同家用支出。
本来一切都很平静,我们计划是两三年先不要孩子,我如果喜欢医院的工作,就申请一个医院挂靠大学的在职博士水一水;如果不喜欢这个工作,就申请出国读博,他结束这边派遣的工作以后,就申请去我所在的学校访学两年,正好我毕业了一起回国,不想回国的话就着手准备技术移民。
听起来多么自由,仿佛人生拥有了许多的选择权。
直到孩子到来了。
我告诉队友怀孕的消息,他很着急,但是万里之外也无法提供实质的帮助。他说要中断项目回来,我拒绝了,我觉得那么多夫妇分居两地的女人生孩子都好好的,我不愿意成为一个拖油瓶。况且我学过妇产科学,对分娩并没有十分恐惧。
整个孕期基本都是我一个人在家,独自产检,学习做饭,研究婴儿用品。可能比较幸运的一点是,我没有面对过经济上的压力。我父母给我打了钱,我自己有十几万的积蓄,队友国内的卡都在我这里。
比较难以处理的是工作的事。首先再也没法心无旁骛的做实验,一开始没有告诉单位怀孕的事想等过了孕早期稳定了再说,但是又没有合适的借口推诿工作,导致每天心烦意乱频频出错;后来四个月时告诉了领导,领导果然很不悦,也不明说,只说那现在人手不足孕晚期不能提前休息了,谁谁谁都是上班上到生的那一天,直接上产科去生孩子了呢!后来又说我休完产假后,那入职以来的在岗时间就不足,不符合单位要求,不能报名明年的在职博士。还有其他一些穿小鞋的行为,在此不提了。
快到孕晚期,我出现了严重的反应,还有嗜睡和过敏,某天下大雪,我上班路上摔了一跤,虽然没有什么事,但是非常后怕。而且当时我基本上已经接受了事实,就是产假结束后,双方老人都不能来带孩子,我妈妈说可以给我出钱请保姆,不然就回老家生产后把孩子留在老家找保姆带。但我不放心把这么小的孩子独自交给保姆,也不忍心和那么小的孩子分开。此外,还有一个我自己的原因,可能是我的这份工作找的太容易了,所以我过于自负了并没有珍惜它。在这些因素下,我辞职了(是的我很冲动,后来也为此感到过遗憾,但是并不后悔,因为我到现在也没想出当时我的情况下有更优解,但是太冲动了应该产假后再辞职)。
孕九月我回了老家,后来在家人工作的医院分娩,遭遇了脐带绕颈产程停滞人工破膜宫颈撕裂,这些我并没有觉得很痛苦,都是分娩过程中可能遇到的现象有心理准备。因为打了无痛分娩,我甚至没有喊叫,产房的其他产妇都很惊奇。分娩过程中我的理智震惊了我自己,当时想的是,喊叫没有任何用处还会导致缺氧,既然没有用我为什么要做?人和动物的区别就在于人能够自控!有这个力气,我不如多注意听助产士的话学学用力方法。
产后家里请了月嫂,服务质量一般;我发生了痔疮;宝宝是个男孩(不能叫小喵了),高需求宝宝,由于会厌软骨发育不全有婴儿喉喘鸣;和我一样是过敏体质。这些事情接踵而至,我可能有些钝感也并没很痛苦焦虑。反而,由于家人都不怎么插手宝宝的事(我是独生女,我小时候是曾外祖母带大,我妈妈并没有带过孩子,比我还不懂且更容易焦虑,稍有风吹草动就要咨询她的小儿科同事们),完全是我自己弄或者我指挥月嫂怎么弄,反而有一种每天都学习了新的育儿知识的快乐(也满足了自己的掌控欲?)
我的痛苦主要来自此后育儿任务不断挤占我个人价值的不甘,一而再再而三地让渡个人价值和空间,使我感到迷茫和愤懑。对于许多人来说,母性是天职是本能,根本不会有这种纠结,但是我做不到,这大概就是这个提问的症结所在了,我总是会想到,我本来可以创造更加直接和显著的社会价值,而不是背着一个全职宝妈的标签。什么婴儿摄影产后恢复婴儿洗澡在拓客的时候,会称呼我某某妈妈,我从来也不敢明确表达,我讨厌这个称呼,我有自己的名字。
我在另外一个回答里总结过当时的心情:我爱我的孩子,但是孩子带来的快乐,无法抵消我不断让渡个人价值产生的自我怀疑否定和挫败。这里的快乐和痛苦是两个维度,同时存在,永远无法互相抵偿。
还有一点就是,我在孩子出生后才真切地感受到,哪怕没有经济压力,哪怕有家人月嫂可以帮手,作为母亲,我永远是孩子的第一责任人,是所有人的大后方,是孩子时时刻刻最要找的那个人。无论遇到什么问题,无论是吃喝拉撒睡哪一方面,其他人都可以退,都可以在解决不了的时候转手与人,而我不能,且这些问题最终多半都会交到我手里来解决,我避无可避。由此我常常感到自己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这样的压力使我喘不过气来。
最严重的时候,我瞒着所有人去看过心理医生,重度抑郁症,医生开了文拉法辛。
看到这里,大概就是一个以前学习还不错的姑娘,生孩子后做了全职妈妈,此后回归家庭囿于柴米油盐鸡毛蒜皮的故事,由此得出结论女孩子不用读那么多书。
不是的。虽然此后并没有发生爽文般的逆袭,但这不是故事的终结。
孩子三个月时,我申请回母校读博,因为时间仓促且不愿意再踏入实验学科,我又跨了专业。后来的博导约我面谈,我背着吸奶器独自飞去了以前的城市当晚又赶回家,告诉老师我有一个幼小的孩子且需要自己带,但是您可以相信我的能力。因为专业背景还不错,英语也不错,后来的博导录取了我,并同意我弹性工作时间,晚上不用到学校可以安心在家带孩子,对于一个博士来说,这个时间非常珍贵且奢侈。在此感谢我的老师,他在国外多年,也是和师母两人带大小孩,深知此间不易,愿意拉我一把,成为了我爬出泥潭的绳索和舟楫。
孩子八个月时队友回来了(上次出现是孩子出生后不久,待了十几天),我们回到了原来工作的城市,从此开启了两人组队带娃模式。队友白天带,我去学校;我晚上带,队友摸黑去做实验,导致我们两人都面呈菜色精神不振,常常自嘲地主家的牛也没有这样用的。好在没有遭遇丧偶式育儿,还不算最坏的情况。
现在孩子三岁多了,已经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刻。我也快要博士毕业了,当然比起其他牛博是拍马也赶不上了,和以前的同学相比也有差距,毕竟精力大不如前还被带娃分掉了一半。目前拥有一篇IF>10的行业顶刊,还有一篇差不多水平的正在修回,勉强算是没有给母校抹黑吧。和导师表达过不想再搞科研谋求教职了,老师已经答应给内推到业界还不错的企业。
在我的故事里,仿佛并不能看出读研读博带来了什么直接的好处,甚至旁人可能会想,如果不读这么多书,就不会遇到这些纠结,如同以前的那些妇女一般照样生活的下去。但是,我要感谢这样的教育,赋予了我走出低谷的能力,否则我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像新闻上那些产后抑郁的母亲一样,在泥沼中没顶。而且,人和人生来就是孤岛,我不需要别人来渡,我自己长的出翅膀。已识乾坤大,怎么会甘于回到井中?即便退一步说,有人永远囿于昼夜厨房,教育赋予的能力也不会消失,在一方小天地中也可以帮助你达到自洽。另外,我一直坚信,人最珍贵的,是选择的自由,对我而言,是教育给了我这种自由,给了我分析问题的眼界和头脑,做出选择的勇气和试错的成本,不必寄望于任何人来救赎自己。当然,较高的教育程度,也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降低遇见人渣的概率,即便遇见了,咱们也不是无反击之力的弱质女流。所以我并不认同为母则刚,这是唯心主义错误,只有教育赋予的解决问题的能力,才是你最珍贵的锋芒。
谢谢朋友们的阅读和关注。没想到这个回答能够引起大家这么多的共鸣,可见现在开放多胎背景下这真的是受过高等教育女性的一个痛点了。如果这个回答能够激励或者安慰到一些姑娘,那我会感到非常荣幸的。
我孩子出生前两个月有月嫂帮忙,三月份的时候是学校博士面试的时间,后来到九月开学我才带着孩子回到学校所在城市,此前一直在我老家生活,我爸爸妈妈下班以后也会看心情来我这里和孩子玩耍一会儿。博一上学期主要是上课,或者在家看看文献,也没有怎么太投入学业,主要时间和精力还是放在居家带娃方面,所以我全职带娃的时间一共是14个月左右,哺乳到两岁多。(后面虽然去学校比较多不能算全职了,但是外出也就只能见到课题组那不到十个人,其实也挺抓狂的呢挠墙~)比起很多带娃家务两手抓的全职妈妈来说,我感觉自己的处境已经算是不错了[笑哭]
带娃的时间分配是这样,如果白天队友有教学任务(一般是半天),那就我在家带娃,另外半天我去学校,晚上我再回来带娃哄睡,换队友晚上去做实验;如果整个白天我都不能出去,那就等队友晚上回来后我再去学校。由于我们研究室所在大楼十点多就锁门了,所以这种情况下我一般都需要爬窗户出来(也钻过两次门缝)。
有的朋友表示女孩子花期短,所以不要读长书,初看这种观点我是有点懵的,大概是因为从我青春期萌芽了性别意识起,就没有把自己当成包括花在内的任何植物。正经地回答这个问题,看过《甄嬛传》的朋友们应该都知道“劝君惜取少年时”的下一句是“花开堪折直须折”了,传说这首诗的作者是杜秋娘,背后也有一个痴心女子负心汉的老套故事。因此希望所有的姑娘能够把自己置于平视男性以及男性主导的这个世界的视角上,而不是被潜移默化地规训为一个被注视的对象。也希望姑娘们能够致力于让自己除了生育价值以外,还具有更多其他的不可替代性(生育价值反而是最不具备不可替代性的)。
这个话题讨论到最后,一定会有人出来杠“都这样那人类就灭绝了”,如果一定要这样说,那我只能表示自己认同《三体》提到的一个观点:“给岁月以文明,而不是给文明以岁月”,况且不管哪一种观点,地球最终不都被二维化了么,太阳也总有变成白矮星or红巨星的时候呢[捂脸]在这样广阔的时间跨度上,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然而对于每一个个体而言,短短一生就是永恒了。
另外有的朋友提到找保姆的问题,其实从我中学起我家就有一位家政阿姨负责烧饭,后来我自己也找了钟点阿姨,所以我只要负责带宝宝就好。在我们的观念里,还是不放心把孩子独自交给阿姨,必须要有自家人在场才行,而且也不应该完全借此来逃避母职。不过我要表达的主要问题是,其实从我内心来说,我是认可家务劳动和育儿事物的价值的,前文我也强调过,学习育儿知识让我成长了很多,也比较有成就感(我家月嫂说我准备齐全懂得多,不像是第一次生孩子[捂脸])。
生育本身和哺乳所带来的那些问题,包括但不限于各种疼痛下垂等等,虽然在各种母婴主题里频繁被提及并被用来控诉生育带给女性的苦厄,反倒没有给我带来什么困扰。因为从我决定生下孩子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这是女性生理结构所决定而非任何他者强加给我的,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我能够也必须为此负责,因此并没有那种强烈的付出感和牺牲感。
既然这样说那我为什么还会焦虑以致抑郁?因为仅仅我自己认为育儿事务有价值是远远不够的,我也追求社会化的认同,那就必然要将自己放到社会化的体系里去衡量,而现状是全职妈妈的社会认可程度非常低(我猜测许多表示孩子可以完全给保姆带的朋友也是这样默认的?)。一方面我认为生下了孩子我就应当尽力陪伴抚育他(新妈妈的焦虑也令我不放心假手于人);另一方面,我又亲身体验了“妈妈”这个身份给自己造成了许多学业事业上机会的丧失,而且是我为了履行母职而主动放弃的。或许是我贪心,什么都想要,无论是“妈妈”还是“专业人士”都想要做好,所以注定会陷入一个无解的困境。这种试图两者兼顾的无力感使我纠结疲惫,且常常有一种割裂感,以及由此带来的荒诞感(你能想象一下,上一分钟我还在电话里和导师讨论一个很严肃的科学问题,下一分钟孩子跑过来说“妈妈我要拉便便”[笑哭])。
而且现在时代在进步,男女平权运动如火如荼,所以这也不仅仅是女性的困境(当然由于女性需要承担生育责任和传统观念所限,受困于此的人数众多),就算是易位而处,男人处在这种阶段,也是非常艰难的(甚至更加尴尬)。就比如我队友,我们胼手胝足(笑)带娃这两年多,不仅我自己的研究效率大为降低,队友也是同样,以至于他们团队大boss经常嘲笑他和同一团队另一位孩子尚幼的同事是“带娃小分队”,一看就不是埋头科研的架势。
所以我的意思是,一方面无论男女都应当开始正视并接纳育儿事物的价值,否则这种偏见终将反噬到自己或者自己孩子的身上。另一方面,无论男女都要多读书多提升(哪怕全职太太们学习教育投资理财呢),否则姑娘们就要时刻担忧自己除了生育属性之外就丧失了其他属性,男孩子们就要担心40岁以后被优化掉去开网约车啦(玩笑~)
再次感谢大家的关注,希望每个人都能与自己和解,在现状中找到更加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